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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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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琉蘅隨著他目光望去,身邊已不再是北門的秀麗景色,不知什麽時候,已變成冰冷壓抑的丹平城。

她很詫異,無常小鏡乃是混沌界的衍化處,鏡內世界怎麽可能被夏承玄影響到這個地步?如果說是夏承玄的幻境,卻為什麽蘊藏了機緣?那麽,這究竟是什麽地方?

丹平城的街道空蕩蕩的,暗沈的天空下著大雪。

夏承玄聲音低沈:“我逃出來那天,也是下著大雪。”

城北亮起了火光,傳來各種叫聲、哭聲、喝罵聲,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。

阮琉蘅站在夏承玄手心中,冷靜道:“阿玄,你不該沈溺在這種情緒裏,你已經是一個築基期的修士了,我理解你想要覆仇的心情和對爹娘的思念,但,這些都不應該是你現在所追求的目標,阿玄,你忘了嗎?你要變強大,首先要擺脫這些情緒!”

夏承玄靜靜地等她說完這番話,卻似乎根本沒聽進去一般,擡起手掌,將她放在自己眼前。

“真是捧在手心上怕摔了,含在嘴裏……怕化了……”他語氣有點古怪,然而風越來越大,他的聲音斷斷續續,“若我有一天,能真正……得到最珍貴的寶。”

阮琉蘅來不及分辨夏承玄說了什麽,她發現天地被風雪完全遮掩,除了她身下的手掌,幾乎什麽都看不清,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,但對夏承玄的尊重和信任,讓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。

她試圖將神識探出去,夏承玄的結界並沒有困住她,卻是結界外的風雪阻擋了她的神識。

這裏絕對不是夏承玄的幻境,因為以夏承玄的修為,絕對困不住她的神識。

無常小鏡的鏡內世界,是她自修道以來,入過的最詭異秘境,而且在這種情況下,她失去了北極星的蹤影。

天地迷亂,只有夏承玄的手掌還穩穩地托著她。

“阿玄。”阮琉蘅喚了他一聲,卻得不到任何回應。

……

不知道過了多久,風雪才慢慢散去,視線逐漸清晰,剛才明明還是亭臺樓閣林立的丹平城,如今已經大半都埋葬在白雪中,只有較高的幾處塔樓還留了一截在地面上。

阮琉蘅心中發冷。

偌大的城,就這樣消失在冷寂的風雪中。

夏承玄半身浴血,另一只手持著冰劍,低垂著頭。

阮琉蘅不知道他剛才經歷了什麽,她有些焦急地道:“阿玄,你沒事吧?”

夏承玄沒回答,但一直保護著阮琉蘅的結界卻裂開了一條縫隙,隨後縫隙越來越大,直到再也支撐不住,崩裂開來,化作一團冰屑,融化在他的掌心。

阮琉蘅立刻躍下,施展法訣,重新恢覆原來身形,走過去握住他冰冷的手。

夏承玄卻仍舊未擡頭,她向下看去,這一看,臉色才大變!

“天演之變”推算魔尊出太和,因此太和所有弟子都要佩帶的禁魔石,必須懸掛在腰帶邊,以便受監督,此時,夏承玄的身上的禁魔石,竟然有了異動!

阮琉蘅擡起夏承玄的臉,他眉心已隱隱有黑氣,眼看竟然是要入魔的征兆。

當初在立危城,阮琉蘅也曾經幾近入魔,是長寧神君苦苦壓制,才沒有讓禁魔石爆發,而現在阮琉蘅卻沒有長寧神君的神通,她渾身汗毛倒豎。

這哪裏是夏承玄的機緣,簡直是催命符!

阮琉蘅咬牙,左手捏法訣,一團真火拍出,覆蓋在夏承玄周身,以紫微真火的破陣之法門抵抗禁魔石,隔絕禁魔石的探測。但這也僅僅只能拖延時間,因為隨著修士入魔越深,越是容易被禁魔石探測。

但奇怪的是,阮琉蘅發現夏承玄此次的失去意識並非像她在立危城進入心魔境,而僅僅是神識沈睡。

他並未進心魔境,為何會引發禁魔石的禁制?

還是這天地本就是他的心魔?

阮琉蘅不再細想,非心魔境要好辦得多,畢竟斜月三星陣這樣的禁術也只有季羽元君才得傳承,只是神識沈睡的話,進入神識中喚醒他即可。

然而進入他人神識仍舊是極危險的事,那意味著自己的元神會任憑對方宰割,如果所托非人,甚至還可能被吞噬元神。

……

阮琉蘅閉目凝神,她將夏承玄身體放到在雪地中,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副陣盤,將陣盤布下後,再喚出四柄小劍,牢牢護住陣法,然後她跪坐在夏承玄身邊,將右手放在他眉心處。

她左手掐了一個極繁覆的法訣,登時眉間神通閃爍,元神出竅,進入夏承玄的識海。
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
阮琉蘅的元神如墜入黑甜夢境,可她仍然小心翼翼,因為夏承玄的神識極其霸道,曾經讓她吃過一次苦頭。

這是距離上次在思過崖緊閉後,阮琉蘅第二次進入夏承玄識海,那時上古劍訣“鐵馬冰河訣”還未被他煉化,抗拒一切進入夏承玄識海的神識,幾欲殺之而後快,當初阮琉蘅是舍棄了一絲神識,才從鐵馬冰河訣中脫離。

如今再次進入時,阮琉蘅心有餘悸,當她終於接近夏承玄那片冰藍色的識海時,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沖了進去。

無論如何,不能放任他入魔,就像曾經在心魔境中他亦是不顧一切來喚醒她一樣。

再次進入夏承玄的識海,已經不見曾經空曠的冰原,而是身在雪山腳下。

整座山巍峨雄壯,零星還有一些針葉植被和雪地間跳躍的雪獸。

她心頭一凜,夏承玄識海雪山越是逼真,就代表力量越強大,已然自成一方小世界。

寒氣逼人,可她元神受制於夏承玄識海規則,竟是無法運轉靈力取暖,只打量雪山這一會兒,已是冷得雙唇發紫。

她輕輕邁出一步,天地依舊一片寂靜,沒有立刻呼嘯而來的風雪和黑鎧兵馬,沒有漫天的冰霜劍意。

阮琉蘅舉起手在嘴邊呵了呵氣。

在秘境中有一個守則:水有靈,山有神,遇水則入,遇山則登。

她看了看周圍,看來只能去攀登那座雪山了。

踩進半尺厚的深雪中,只覺得雙腿都快沒有知覺。

雖然神識受限,但劍意卻比元神還要強大,阮琉蘅自知可以用劍意開辟出一條坦途,卻怕傷了夏承玄神識,只好一步一捱地往雪山峰頂攀登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恍惚只見遠處有一方冰柱,裏面仿佛有人影,待她走進,赫然發現裏面是被封住的夏承玄。

阮琉蘅大驚,右手凝聚劍意,想將那冰柱破開,卻突然身後伸出一只手,那只手掐劍指,一道淩厲的劍意,打斷了阮琉蘅的凝聚,將她已冷透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中。

她只覺腰間一緊,被身後的人摟住,貼在來人身上冰冷的鎧甲上,脊柱被涼意一激,竟是無力反抗。

那人在她身後呼出熱氣,冷冷道:“竟然還是被你走到此處,你可是來救他的?”

這聲音有幾分似夏承玄,卻太冷然,且低沈,阮琉蘅心思靈透,來人身份不可能是奪舍的修士,那麽能在夏承玄識海中存在的神識,極有可能是那上古劍訣中殘留的神識。

“我自是來救徒弟的,前輩難道不知他有走火入魔之危?禁魔石一旦爆開禁制,他還焉有命在?還不速速放開我救人!”

“你倒是說說,你一縷神識,卻想怎麽救他?”

“前輩看不出嗎?”阮琉蘅用力掙紮道,“此身並非神識,而是元神,我以元神之力與他修覆自身,祛除魔氣,怎麽便救不得?”

身後人沈默了良久,才道:“你可知元神進了其他修士的體內,便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,你竟然能為他做到如此地步?”

阮琉蘅皺眉道:“我不能對徒弟見死不救。”

身後的聲音帶點輕浮道:“難道不是因為他喜歡你?”

阮琉蘅不懂,劍訣已與夏承玄熔煉為一體,夏承玄入魔對他也沒好處,可他為什麽卻在這些細微末節上糾纏不清?

她鏗鏘答道:“前輩既然能創出鐵馬冰河訣這樣的劍訣,想必也是證過道的大能,卻為何局限在男女感情上?無論他是否喜歡我,都是我的徒弟,無有不同!”

身後人冷笑:“既是如此,你這徒弟與別人也沒什麽兩樣,死也便死了罷!”

他一把放開阮琉蘅,長劍出鞘,冰鋒寒意。

“不要!”阮琉蘅神魂俱驚,立刻擋在冰柱前。

她看向那整個臉部都藏在深厚鎧甲下的修士,手中焰方劍燃起熊熊烈火。

可那修士根本不懼怕,他握著手中長劍,帶著壓迫感,一步步向她走過來,每一個腳印都像是踏在阮琉蘅的心頭上。

“這裏是他的識海,你不敢出劍。而且你修為在這裏要受到限制,更何況,”他似乎是在笑,“你怎麽就能確定那不是我造出來的假象?”

阮琉蘅怒急,她確實不敢輕易動手。

“前輩有什麽要求,提出來吧。”阮琉蘅篤定他一定有所求才會以夏承玄為人質,要挾她就範。

“你真是蠢透了,如此強大美麗的元神,只要我一動念,就能吞噬了你,卻還敢進來,真以為我不敢害你?還在這裏跟我談條件?”修士嗤笑,他張開手掌,阮琉蘅身後的冰柱變開始崩裂,她慌忙回頭看,那裏面果然只是一個影子,破裂的碎冰裏,什麽都沒有。

“那麽,前輩究竟想怎樣?”阮琉蘅喝問道,也許是因為冷,也許是因為生氣,她的臉前所未有的嬌艷,配上那微微發紅的桃花眼,讓人忍不住想揉碎她。

那修士不緊不慢地說道:“那就得看看你能為你的小徒弟做些什麽了,比如說……侍奉我。”

阮琉蘅氣得渾身發抖,她一抖手中焰方劍,去掉了劍意,向著他沖了過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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